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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  作者:南方客
--  发布时间:2005/4/16 16:31:38

--  鲁迅在厦大的最后一个学生
鲁迅在厦大的最后一个学生


 “文革”大乱前夕,美丽的厦大校园里,凤凰花照样开得如火如荼,但人们已经无暇去欣赏它了……
 

  
   
    1966年5月,“文革”大乱前夕,美丽的厦大校园里,凤凰花照样开得如火如荼,但人们已经无暇去欣赏它了。山雨欲来风满楼,全校处于半停课状态,尤其是中文系,师生们根据上级的指示,集中力量批判吴晗的《海瑞罢官》。实在是佩服当时的系领导,为了把这次批判会开好,特地去动员陈梦韶也就是陈敦仁先生出来当“反面教员”。


  其时,陈先生是系里惟一亲耳聆听过鲁迅先生教诲的学生。1926年秋,鲁迅先生在厦大中文系任教时,十分喜欢他,也很看重他,临离开厦大之际,百忙中还特地为陈先生根据《红楼梦》创作的大型话剧《绛洞花主》写了很有分量的序言。对此,陈先生很是为之自豪。他津津乐道地说,当时,校方设宴送行,被鲁迅婉言谢绝,而我送了一碗阳春面,先生却高兴地吃完了。当时,幼稚的我,还以为阳春面是很高级的东西。后来,才知道那是厦门最普通的光面。


  他给我们上《古代汉语》课。我们一直很难理解,精明的鲁迅先生为什么会喜欢他呢?因为在我们同学的眼光中,陈先生是个有点落拓且“落伍”的人,他经常喜欢穿一套粗呢的西装,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,不大修边幅,上课时,说到高兴处,就手舞足蹈,自然联系现实发挥开去,毫无顾忌地针砭时弊,甚至不顾有攻击现实之嫌。于是,每当他上课,我们的教室后面就端坐着两个年轻的党员教师,下课后,及时进行“消毒”。他并不当一回事,下次照讲不误。这一回,系里请他出来当“反面教员”,他欣然答应,而且诙谐地对我们说,我本来就想跳出来的,毫无顾忌。


  批判会是在厦大群贤楼的梯形教室里开的,足有数百人之多。著名的经济学家、厦大校长王亚南先生亲自出席了会议。他当时主要的精力是在上海著述,很少回来,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。胖胖的个儿,不高,已经谢顶了,目光和蔼、亲切。他开始作了一个简短的讲话,毫无剑拔弩张之意,中心的意思是说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。我们并不完全了解这场大批判复杂乃至险恶的政治背景,也不完全理解王校长讲话的深意,更没有想到此后居然是使千千万万人涂炭的“十年浩劫”。我们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次批判会不大寻常。


  最后发言的是陈梦韶先生,他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,用了大量的史料对姚文元的文章进行了严正的反批判,讲到最后,他激动起来,几乎是在喊:“姚文元颠倒是非,把吴晗《海瑞罢官》这面大红旗说成是大白旗,而且拔掉了;我,现在就是要高举《海瑞罢官》这面大红旗,让它高高飘扬!”他一边说,一边走,像上课上到得意处一样,边走边说,最后,出人意料地做了一个非常潇洒的双手举旗的动作。尚不谙世事的我们,情不自禁地给了陈先生一片雷鸣般的热烈掌声。“反面教员”居然受到了如此的厚待!在主席台上的系领导本想制止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后来,我们参加的批判会太多了,但这次有点不伦不类的批判会却永远留在了我们的心底。


  “文革”大乱,陈先生当然受到了冲击,吃了不少苦头。幸运的是,他终于熬到了“四人帮”被清除以后的艳阳天,为新时期的鲁迅研究踏踏实实地做了许多工作,赢得了学界的高度评价和尊重。1984年,他去世的时候,《厦门日报》郑重发了讣告。20多年过去,他创作的《绛洞花主》终于与读者见面。睹物思人,我们当学生的看了,百感交集。他走了,带走了一个时代的缩影,但带不走的,是我们品咂不尽的无限感慨。

 稿件来源:厦门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