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漫到近乎随意的叙事、呓语般的旁白、乖张的角色性格，所有这些决定了《2046》与真正娱乐大众的商业电影相去甚远。换句话说，王家卫电影注定是小众的。他在这群小众中引起的情感共鸣有多强烈，与对他不感兴趣的大众的情感隔膜就有多深刻。

　　王家卫的情商应该不低，这点无须多说，他的电影从《旺角卡门》到《花样年华》一路下来，剧情越来越简，花费在描写人物情感上的笔墨却是越来越多。王家卫刻意躲开生离死别这样的大事件，专在鸡毛蒜皮上经营情感，《春光乍泄》已隐隐有些极端，整部电影无非一对同性恋人的吵吵闹闹、分分合合。《花样年华》终于到达巅峰，一对男女太极推手般的婚外情，看上去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发生，每个人脸上都波澜不惊，内心深处却已经惊心动魄。拿疏离写亲昵，用隐忍写激情，这样的“情感经营术”配合以王家卫特有的精致影像和音乐，难免要被在都市的情感荒漠里苦苦跋涉的旷男怨女们引为知己。

　　《2046》的失败之处在于，王家卫试图将自己的风格做一次面向大众的推广。《花样年华》之后，王家卫俨然成为一名主流电影导演。十几年王氏电影的苦心经营，让他相信王氏口味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大众选择电影的标准。于是我们在《2046》中看到那么多王家卫以往电影里的人物、情节、台词，甚至道具。对于小众来说，它们过于熟悉，了无新意；对于大众来说，它们又过于陌生，显得语焉不详。就这样，《2046》陷入一个两面不讨好的境地当中。

　　从某种角度来说，台湾省的侯孝贤导演和蔡明亮导演的电影比王家卫的更加晦涩难懂。多年来对自己艺术品格的坚持，侯、蔡已培养起自己的一批铁杆影迷，虽然仍是小众。正是依靠这群小众，在台湾电影市道低迷的今天，许多商业电影导演都无片可拍的情况下，侯、蔡还能够将自己的电影一部一部拍下去。对于王家卫来说，也许是到了考虑借鉴两位台湾同行经验的时候了。
　　
    来源/《京华时报》(2004年10月17日第17版)

    作者/王陈

    2004-10-17